鹿商

冬日花火,白昼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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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少商×你】陈愿

*“只是个做不得数的、陈旧的愿望罢了。”
*ooc属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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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中我在戚大哥面前露出慌张神态的次数并不多。

这几乎是理所应当的。毕竟我总是跟在他身后,在连云寨的时候如此,在宋辽边境的时候如此,在空明居的密道里更是如此。

如果说有些人生来就带着能够服众的气场,我想戚大哥绝对算是他们其中的一个。

那时密道里沉闷的脚步声不绝于耳,能够清晰听见自己一声重过一声的心跳,手中因为紧张出汗而触感湿滑,便不得不更加用力地握住火把。

仿佛那是眼下唯一可以把控的东西一样。

坦白来讲,那时我并不清楚出去以后会是怎样。有没有追兵和埋伏,能不能顺利逃出去,接下来要怎么样,一概不知。

心慌意乱毫不作伪,直到以为熟悉的东西彻底坍塌崩坏才惊觉为时已晚,但我不能在这里停下。

戚大哥在我两步以内的距离,衣裳上的鲜血触目惊心,我一时不敢再想此刻他是怎样的强弩之末。我知道,此时此刻我内心翻涌着无法平息的情绪种种,在他心里不会少半分。

不得不迎着他犹带期冀的目光,如实告知阮二哥情况的时候,我到底还是抹了一把泪。

头脑在嗡嗡作响,眼前一切都忽远忽近,遑论隐隐作痛的伤处。我强撑着尽量用平静的语气把一切徐徐道来,看他愕然呆怔,看他茫然若失,看他愤怒捶地。

我从未像这时一样,清晰地自尝苦果,体会到什么叫无能为力。

初初学武的时候,我总是羡慕师兄和师姐的好武功。因着蛊毒和身体的缘故,我练武时进步总是要慢些。那时候比划着枯燥乏味的招式时我总是安慰自己,以后行走江湖怎么能没有武功傍身,而且有能力保护珍惜的人,总归是好的。

然而现在我尚且具有一战之力,长枪尚在手中应和着风声发出隐隐嘶鸣,但我依旧还是无法改变眼前令人无望的这一切。

此去连云已无路。我多么希望我还是三清山自在门不谙世事的那个小师妹,所有的忧虑和烦恼仅仅只是与师兄过招时技不如人,又或者是师姐下山没能为我带回喜欢的莲花酥。

现在想来,连那样的烦恼,都已经是一种奢侈了。

密道关闭的时候,爆炸时冲击波带来的震荡就像是生活原本的样子,连同飞溅的鲜血和旧日诺言,将卷入其中的一切悉数湮灭。

戚少商这人偶尔确实不太听劝。

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我捂着心口,是万分不想承认的奄奄一息。我自知这一路闯出来受了多少伤又耗费了多少体力,但我没有后退也没有临阵脱逃,因为眼前这些是他要救的村民,他们命不该绝。

至少不能死在眼前这些所谓的官兵手里。

师父以前总说我爱钻牛角尖,这样说来在受那一刀之前我确实可以避开,但有些事连师父也预料不到。就比如在空明居守着门,阮二哥为他疗伤那会儿,即使长枪挥舞的时候震得虎口发麻,我也心知肚明,是决计不能这里后退一步的。

这一天有多少人为他拼死闯出一条活路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和他们的动机,是不完全一样的。

当他明明被再三叮嘱了不要出来引人注目,明明保证过我来就好,却还是在我要变成刀下亡魂的千钧一发出现的时候,那一刻我晃了一下神。

他凌空飞身下来的样子依旧潇洒恣意,和旧日在旗亭酒肆豪气万千与我干了一碗酒的样子不知不觉重复起来。我有一千一百个问题想要问他,他出来救我了,是不是我在他眼里,还是有几分重要的。

这样的念头被很快摇头赶了出去。看到顾惜朝出现的时候我像是极其畏寒一般倒吸一口气,是身体的本能反应,继而攥紧了拳头,一股冲天的火气“腾”地就冒了出来。

如若不是场合不对,我真想不顾理法冲着昔日的戚大当家吼两嗓子。

你明明就知道你活着这件事对连云寨、对死去的弟兄、对我有多么重要,明明方才好好地答应了会按兵不动掩盖行迹,那现在为什么要出来。

这天下各路英雄落魄受挫的原因可以有千千万,但我唯独不能接受你受到的伤害有朝一日是来自于我。

你本来可以全身而退。

你可以不救我。

你不应该救我。

左右当日场面混乱且不受控,到底最后还是略显狼狈地离开了连云寨。在那样危急的关头我还是回了一下头,那时候戚大哥站在我身旁,同我一起一言不发。

我脑中有思绪万千,最后只剩下了一个,它像是冬夜寂静原野上最后一盏缓缓熄灭的孤灯,随着我强撑的仅剩的清醒意识,一点点地滑入黑暗。

记忆里的连云寨,怕是今日一别,再也回不去了。

我仿佛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尚且是少年意气风发,斗酒纵马时。戚大哥爽朗大笑,拍案而起,说这有何难。我气鼓鼓斜眼看他,难得显出几分少女特有的骄纵来,絮絮叨叨说那下次我们一起去看烟花。

“若是连你这点小小心愿都满足不了,也枉为你结拜义兄,白担了那么多声‘大哥’了。”

“来日得了闲,白帝城上最高处,为你放上一个时辰的烟花,说话算话。”

谁知昔日诺言清浅,到了最后往事如风,到底还是没能做了数。

曾经打马汴京过,虹桥遇上一位状若疯癫的青年,那时他口中反复念叨的一句话,惊雷一般响起。如此魂魄归位,重回现实。

他说:“我命不由己。”

天意如此,谁又由得了谁呢。无非就是命数里该有的劫难罢了。当日旗亭酒肆里,又有谁想过会走到今天的地步。

后来有朝一日我得了闲,恰巧在白帝城附近办完事,蓦地想起那个已经过了许久、多半不再作数的承诺。仔细想来,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戚大哥了。

那天是连日阴雨之后难得的天气晴好,我恰巧得人相赠得了些烟花。想来寻个僻静处放了也无伤大雅。于是独自赴一个明知无人候的约,登顶上了白帝城。

烟花果然是好看的。海角天涯,也不知道那个本来说要为我放烟花的人,此时此刻正在做些什么。

我如此随意坐在高崖之上,用轻功飞上来的时候并未费很多工夫。现在我的轻功已经练得极好,不需要再有人等在下面,抬起头用令人安心的语气,对我承诺说不要怕,他会接住我。

这里的确是个好地方,无人打扰,空旷得很。不过看了一阵烟花,多少还是觉得眼前的一切,还是寂寥了些。

最好再来上几碗炮打灯,合着眼前的心上人,管他今夕何夕,一醉方休。最好是借着七分酒意把那点心意悉数倾吐,就算他不接受也罢,左不过就是扯个谎,将一切推脱给烈酒上头罢了。

可是旧日种种,明月美酒、至交知己,都已经相隔太远。

盛景难再来。

只是个做不得数的、陈旧的愿望罢了。

最后几支手持的线香烟花也点完之后,我无所谓地晃了晃,剩下的半截残骸便瞬息隐没在了山崖之下。

过了一会儿,一阵寒风将它们吹远,彻底看不见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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