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限】拥雪
*“就像是一个,过分短暂的吻。”
*他们属于彼此,ooc属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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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小黑第二次真正意义上进入无限的灵质空间,距离他在会馆外叫出那一声“师父”,已经过了很久。
偶尔他还能回想起来第一次叫他师父那天的场景。
明明那时眼前所见,都是一片近乎完美的新天新地。有气派的建筑,有友好的同类,有温善的前辈。
就算不比住惯了的森林,至少也算终于,有家可归。
是将将展开的美好的新生活。可他回过头,发现无限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他既没有走过来的打算,也不像是要转头离去的样子,就只是……
就只是,带着一点近乎缥缈的、让人捉摸不定的笑,看着他。
只看着他。
周遭有絮絮的交谈声,小黑张了张口,竟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02
那时他是如何被那股陌生的澎湃情绪淹没、又终于忍不住眼中温热,迈开步子,向前奔跑扑进那人怀里,个中经历,暂且可以略去不提。
可他始终记得,无限的怀抱气息熟悉,带着一种令人心醉的淡淡的草木香。
即使一开始针锋相对寸步不让,小黑也不得不承认,这气息,像极了他已经无从归去的家园。
埋头进去,就像是兜兜转转历经百般波折之后,终于安心。
“你确定要跟我一起流浪吗?”他听见无限问道,那声音清浅得仿佛能被风吹散,“你不是想要个家吗?”
小黑在他怀里闭了闭突然越发酸涩的眼睛,带着鼻音,坚定道,“我想和你在一起。”
在仿佛被无限拉长的沉默之后,无限说:“好。”
于是经历漫长奔波,他终于得以回家。
03
“想什么呢?”
无限在小黑身边随意坐下,又抬手递了杯凉茶过来。
小黑无比自然将茶接了,两三口喝完,抹了抹唇角笑道,“没什么,就是一点以前的事。”
如此便不再追问下去,做了已经记不清具体年岁的师徒,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到底是不同于凡人。若是凡人,这时间早够上几轮的斗转星移,生老病死。而在他们这里,最明显的变化,也无非就是小黑变作人形时,能化少年模样了而已。
少年人的眉骨锋利,压着一点不被世事催折的风骨,偶尔施展灵力时举手投足的云淡风轻,竟也带上了几分无限的影子。
若非变成小猫时还是那副活泼的心性,简直就是脱胎换骨、判若两人。
04
初初化形至此时,小黑甚至还比无限高上几分。
白发少年还很不习惯看周遭的视角,绕着落脚处走了好几圈,最后带着不知怎么高涨起来的情绪,跑到无限身边。
“无限!”
许是身量见长,小黑竟也舍了如今叫得自然的师父,直接叫了那人的名字――仿佛真的面对过了风风雨雨,成长成了不起的、可以和他平起平坐的大妖似的。
明明是普通至极的名字,却在唇腔之中打了个转,好似随着声带振动,带出了心底某些萌发的东西。
三月的风吹拂起河边柳叶,无限站在岸边,转过头来看他。因着突然变化的身高差,顿了一顿,又不得不抬高了一点视线。
小黑被这妥协一般的动作逗笑,终于有些明白过去无限为什么这么喜欢逗他了。
05
于小黑而言,这是个全然陌生的视角。少年人好奇地弯下了修长脖颈,如此便将无限整个人收入眼中。
从这个角度看他,竟然是这样的。小黑这样想。
以前被忽略的细节,此刻似乎都随着视角的变换变得清晰可见。他额边被风扬起的一缕碎发,不知因为惊讶还是沉思习惯性微蹙的眉头,还有不知何时慢慢悠悠飘落在肩头的柳叶。
都是过去不曾注意、不曾在意、不曾上心的东西。如今却像是突然打开了某种开关,明明三月初春的天色这样好,却只因为是站在了他面前,就变得,再也看不进旁的东西。
小黑抬手为他拂去了肩头落叶,在无限投来疑惑目光时,瞥见一点他柔软衣领下隐约可见的、利落的锁骨线条。
因着突如其来的、无从解释的心痒,小黑揉揉鼻翼,别开了视线,没有说话。
06
“你看,也没什么特别的。”
无限重新给自己倒了杯茶,视线悠远,不知落在哪里。
即使已经过去许久,他的灵质空间看上去倒也和第一次进无甚区别,只是大概是为了应如今冬日的景,零星飘了点细碎雪花。
闻言,小黑笑着眯了眯眼,带着点猫科动物特有的狡黠,拖长了声音:“不管――”
他放下杯子,还像当初闹腾着到处乱跳的小猫似的,不由分说靠上了无限的肩膀。
无限的身体有片刻的僵硬,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却是维持着这个动作,没有把他推开。
07
“无限你答应我的,任务完成得好就让我进来看看。”
“而且,我觉得挺好的,”少年的眼前闪过已经很久没有被回忆起来的旧风景,略微放低的声音里,带了一点不易觉察的哑意,“和家乡一样美。”
冬日的空气凛冽,在无限的空间内却并不过分刺骨。许是主人的心情波动,雪下得大了一些,顷刻之间,竟有堆积之势。
无限在这茫茫落雪的纷纷扬扬中,视线半分也没有偏转。
过了半响,却安慰似的,抬手侧身在小黑的肩膀上拍了拍。
两人接触的部分衣料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原本偏低的体温,因为触碰到了另一个人的,不知不觉中,变得暖和了起来。
08
就着这难得的静谧,小黑发了一会儿呆,直到终于肯端正坐好以后,听到无限低咳了两声。
“你受伤了?”
几乎是脱口而出。这担忧来得汹汹,却似乎没有必要。过往经历告诉他,即使无限本质上是人类,却真的少有人或妖能从他手上讨得了好。
他太过强大,以至于叫人时常忘记,其实这个人,也就是凡人之躯而已。
他也是会受伤的。
七情六欲,喜怒哀乐。纵使敌人忌惮、同行敬畏,可无限其人,毕竟也是会气喘吁吁,会咬紧牙关,会流血会流泪的。
小黑无端想起初去会馆那时,站在桥那端的无限。他的笑容风轻云淡,眼底却像是刮过一阵风。
那时候,他是不是其实,是想开口让他留下的?小黑有些心头酸软地想。
09
小黑收了方才散漫,端正了神色,凑近认真将无限上下打量了一遍。
“不碍事。”
无限示意他坐好,没多说些什么,只下意识握了一下护腕。然后很快把手放开,连一道褶皱都没有留下。
小黑顺着他的动作看去,双目微睁,语气带了一点紧绷,“流血了。”
“嗯?”
无限低头一看,手背上一道嫣红血迹有些刺目。估计是因为方才的动作,伤口裂开了。原本应该挺不起眼的,也不怪他先前没发现。
他下意识把手背在身后,想同往日说声没什么大不了的,接触到少年隐隐含怒的目光后,却一时忘记方才心中所想。
“你也太不小心了。”小黑拉过他的手。明明是责备的语气,动作却是轻柔得很,像是生怕把他弄疼了似的。
到底谁是师父啊。雪花渐渐在地面堆积成形,无限垂眸看着观察他伤口的小黑,到底还是默默在心底,吐了个槽。
10
无论是妖怪或人,细究之下,疗伤方式也不外乎就那么几种。
无限倒是不担心小黑给他包扎成粽子手――小伤口而已,几天就能愈合了――更何况小黑平日里也没有这个习惯。
于是他任他动作,甚至中途神思放空,不知游走到了哪片山河。
直到伤口处的细密刺痛感被一片湿热代替。
无限难掩震惊,转过了头。
11
自从小黑变作少年模样,连耳朵都能隐藏得好好的,有时候,无限甚至会忘记小黑其实是猫科动物。
少年的舌尖灵动,衬着纷纷大雪,将那一小片皮肤上的殷红血液舔舐干净,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旖旎。
有雪花飘落在手背,融化时带着丝丝凉意。而伤口却仿佛被灼伤。
他抬眼看来,明明是个由下而上的姿态,却无端给了无限一点压迫感。
这感觉陌生,却与对敌之时截然不同,少年的眼尾微微上挑,而后带着点近乎挑衅、或是别的什么意味,执着他的手,将冰凉双唇在伤口处,碰了一下。
一触即分。
就像是一个,过分短暂的吻。
12
眼前的这个人,是他的师父。
小黑对此心知肚明,可唇腔犹带着血腥气,还有那个人身上淡淡的草木气息。从初见走到如今,他依旧是他的师父,却似乎隐隐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不了解他的人,大概只知无限大人强大,纵使他哭笑惊怒,也似天上的仙人,与人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玻璃幕墙。
就像这落雪,看似近在咫尺,伸出手去,却是空无一物。
可他却容许了自己留在他身边。
13
时至今日,小黑自诩自己已经足够了解无限。
他见过他糟糕透顶的烧烤技术,听过他兴之所至吹起的悠远小调,也看过他各种无人知晓的样子。
喜怒哀乐,七情六欲。他明明这样鲜活。
让人明知是天上白雪,却还是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去靠近,去触碰,去拥抱。
想让他露出本来面目,让他高声谈论放声大笑,让他眼中翻涌的所有,似懂非懂若有似无的情愫,一字一句,都说出来。
甚至想让他……染上自己的颜色。
他对此一无所知。就像这场下在他空间里的大雪,是仅他们知晓的秘密。
小黑瞥了无限红透的耳根一眼,默默地握紧了拳。
也罢,至少来日方长。
fin.